明朝末年,永宁州个叫西岗洼的村子,全村七八十户,二百多口人,大多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,农闲时做些小买卖,虽做不得大富,但也衣食无忧。
村里一半以上的人家,都搬出窑洞,在平整处盖上宅子居住,位于村东头的土岗上,有个大院子,前中后三趟房子,括在一个院落内。
这家人姓崔,当家人叫崔远宏,四十多岁年纪,他父亲崔秉昌已年过七旬,身体依旧硬朗,几年前将家务交给儿子打理,自己颐养天年。崔远宏膝下两子,长子崔子晨,次子崔子阳。
这年开春下了场雨,整年都风调雨顺,粮食大丰收,村民开心,接下来的三年都是如此,这可把村民高兴坏了。
村民用卖粮换来的钱,盖房子、添家具、娶妻嫁女,一派欢天喜地之景。
这天秋收后,崔秉昌将儿子叫来房中,对他说:“远宏,家里还有多少存粮?”
“去年的没卖,加上今年的还有好多呢,想着过几天,留下口粮和种子,其他的都卖掉,子晨成婚时没有新房,这几年收成好,准备把他那房子重新休整一下。”崔远宏回答道。
“恩,该修就修吧,不过粮食不要再卖了,不仅如此,你还得把家里余钱点算一下,尽量多买些粮食存着,从明后年开始时,可能会接连大灾,多囤些粮食,以防万一。”崔秉昌说道。
崔远宏疑惑道:“父亲如何这样说?”
“不必多问,记住我的话就行,还有啊,自从你曾祖逃难到这里,我崔家在此扎根已过百年,与村里和周围的乡亲关系融洽,等过几日,你就通知村民,告诉他们未来几年会有大灾,让大伙尽量多囤积一些粮食。”崔秉昌口气很硬,完全是命令式的。
崔远宏仁孝,也相信父亲的话肯定不是无中生有,就应承下来,当年的粮食没有卖,还花钱买了一些,全都囤积在旁边的老窑洞内。
遵照父亲的意思,崔远宏与村里其他人家都说了,连同附近几个村子也去了,可大家的反应出奇一致,认为崔远宏的话很荒诞,有些小肚鸡肠的人,甚至怀疑崔远宏有阴谋。
隔上几日,崔秉昌就询问儿子,村里有何动向,崔远宏如实回答。崔秉昌鼓励儿子:“人们很难接受他人的说法,这很正常,但为了大家的将来,还是多劝导劝导,尽力而为。”
转眼到了春节,村里人的态度依旧如故,他们买了粮食改善生活,对崔远宏的话当成耳旁风,不仅如此,村民还在背地里议论,说崔秉昌年老糊涂,崔远宏一味愚孝,这父子俩脑筋出了问题。
当年刚出正月,崔秉昌病倒了,他自知不起,临终前将儿子叫到身边,叮嘱道:“村民们不听劝告,这也没办法,等我死了之后,你就卖掉所有粮食,带家人们离开这个地方,我们崔家祖籍汾州,可以去那里,也可以去别处,总之要离开此地,千万要记住,一定到离开,因为......”话还没有说完,崔秉昌就闭上了眼睛。
村民们多少念着旧情,纷纷过来,帮忙料理崔秉昌的后事。可崔秉昌下葬后,这些人却在私下议论,有人说:“哎呀!秉昌大伯像看破天机似的,劝我们存粮,这下倒好,他倒是先走了,这个假神仙。”
有人说:“别这么说,秉昌叔可能说的是真的,就是因为泄露天机才被老天收走的,哈哈哈哈。”这话语中带着几丝嘲讽。
有些心坏的人更是恶毒,说崔秉昌劝大伙屯粮,是怀着坏心思,所以老天爷才会收他。
这些人的话传到崔家人耳中,崔远宏并未生气,还叮嘱两个儿子:“人们爱嚼舌头,这很正常,过段时间就没人说了,千万别因为这个,和他人闹矛盾。”子晨和子阳兄弟也是敦厚之人,听从父亲吩咐。
父亲临死时的叮嘱,崔远宏并未忘记,但他却没有听从,觉得搬去他乡后,又得重头开始,太过艰难,自己这两年没有卖粮,吞下的粮食,也能吃个两三年,有什么可怕的?基于这点考虑,崔远宏就将父亲临终之言,抛之脑后。
当年雨水减少,对庄稼影响不大,村民依旧留下口粮和种子,其他的卖掉。谁知进了腊月,天气冷得要命,但却没有下雪,直到小年这一天,才飘了点儿雪花,到了元宵节这日下雪了,依旧不大,村里有些年老之人都很困惑,自打记事一来,这样的冬天还从未有过。
冬天无雪,预示着干旱,果不其然,当年旱灾,虽说并未十分严重,但粮食减产了一半儿,到这时,人们还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,因为手里的粮食还够吃。
转眼到了冬天,与去年一样,还是迟迟不下雪,第二年又是大旱,而且更严重,这下子,人们有些慌了,开始想起崔秉昌当年的话。
接下来的一年虽然雨水不错,但却遭了蝗灾,麦、谷颗粒无收,虽说口粮还能勉强够吃,但来年的种子却没了。崔远宏仁善,将囤积的粮食取出一些分给村民,做少许口粮和来年种子所用。
好不容易熬到下一年,又是大旱,这一下,人们彻底没辙了。周围那些村子也是如此,当地乡绅跑去衙门,求官府开仓放粮。
当时正直明末,四处民变,陕西那边,李闯闹得厉害,朝廷哪里还有心思管百姓死活。当地村民无奈,吃光树皮草根后,结伴去外地乞讨。
有道是“饱暖思淫欲、饥寒起盗心!”人到了吃不饱的时候,什么道德准则、仁义操守,全都抛在脑后,为了活命,什么都做得出来,西岗洼的村民也是如此。
他们想到:当年崔秉昌预言有大灾,劝说人们屯粮,那他家肯定存了许多粮食。这些人饿疯了,为了活命,就集合起来跑去崔家抢粮。
其实崔远宏已经和两个儿子商量好了,准备明日支起几口大锅,熬粥给村民喝,按照自家存粮的数目,应该能勉强熬上三四个月,至于三四个月后怎么办,已经没心思考虑了。
村民们已经失去人性,尤如一匹匹饿狼,为了粮食,将崔家这几年的恩情抛之脑后,红着眼睛闯进崔家,哄抢粮食。
村里二百多人,崔家那些粮食哪里够分,这些人不听崔家父子解释,认为他们还有存粮,为了生存,对崔家人下了狠手,崔远宏的两个小孙子和刚过门的小儿媳被踩踏而亡,老伴儿和大儿媳被当场打死,崔远宏父子三人,则被打得不省人事。
出了人命,这些人稍显冷静一些,他们一合计,干脆不一做二不休,将这一家人拉到荒地埋掉,若是衙门来人追查,就口径一致,说毫不知情,可能是这一家人去他乡讨饭去了。
说干就干,人们将这一家八口拖到野外荒地上,挖下一个深坑,埋掉了。
从崔家抢来的粮食,让村民勉强熬了两个月,正当大家要去外乡乞讨时,朝廷开了恩,运来了赈灾的粮食,次年天降大雨,连续几年的灾情缓解,当地人又生存下去。
明末大乱,无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