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代中国人已经很难有大欢聚的机会,传统节日过得平淡,都窝在电视机前面,看晚会,看电视连续剧,也惬意,可是腾跃的气氛没有了。而且,如果你是一个年轻人,也许你会更喜欢在宋朝,过元宵节的日子。
宋朝也有很多的宅男宅女,宋朝的宅男宅女都喜欢过节。尤其是,彩灯把夜晚照得如同白昼,又在桥边树下,洒下许多暧昧阴影的元宵。
迎新春·嶰管变青律柳永〔宋代〕嶰管变青律,帝里阳和新布。晴景回轻煦。庆嘉节、当三五。列华灯、千门万户。遍九陌罗绮,香风微度。十里然绛树。鳌山耸,喧天箫鼓。渐天如水,素月当午。香径里、绝缨掷果无数。更阑烛影花阴下,少年人、往往奇遇。太平时、朝野多欢,民康阜、随分良聚。堪对此景,争忍独醒归去。
古诗词的好,是又简练,又繁盛,寥寥几十字,胜过白话絮絮叨叨千言。话多了就很难抓住重点,就好比,一声断喝,于调皮捣蛋孩子的警示,胜过苦口婆心。这首词,以铺叙见长,气象渲染,浓淡适宜。写景则时疏时密,用典则结合时宜。人物都是在良辰美景中出现而又活跃着的,呈现出太平景象,结合起来含有欢乐常保的意义。
忆秦娥·正月初六日夜月朱淑真〔宋代〕弯弯曲,新年新月钩寒玉。钩寒玉,凤鞋儿小,翠眉儿蹙。闹蛾雪柳添妆束,烛龙火树争驰逐。争驰逐,元宵三五,不如初六。
在朱淑真的记忆里,正月初六是个快乐而热闹的日子,连元宵节都比不上。那个时候,待字闺中的少女朱淑真脚穿小凤鞋,戴闹蛾、佩雪柳,和姐妹们在灯火辉煌的街头追逐奔跑,在人流中穿梭,争看那街头的烛龙火树,一派无忧无虑的烂漫与天真。写得又娇俏又天真,完全是小姑娘过新年时,欢喜而迫不及待的心情。似乎新年一到,连月亮都是一个全新的,别人眼里每个月都会出现的弯弯新月,在她眼里,就是一个平生以来初见的喜悦,润润的,小小的,在天上闪着光,但又觉得一伸手可以拿得到,有如今天梳妆时拿一只玉梳。少年人往往有这样纯粹的快乐,走在外面,一草一木都明明亮亮,天然的欢喜。
永遇乐·落日熔金李清照〔宋代〕落日熔金,暮云合璧,人在何处。染柳烟浓,吹梅笛怨,春意知几许。元宵佳节,融和天气,次第岂无风雨。来相召、香车宝马,谢他酒朋诗侣。中州盛日,闺门多暇,记得偏重三五。铺翠冠儿,捻金雪柳,簇带争济楚。如今憔悴,风鬟霜鬓,怕见夜间出去。不如向、帘儿底下,听人笑语。
南宋词人刘辰翁说:“诵李易安《永遇乐》,为之涕下,每闻此词,辄不自堪。”都是些家常的话语,平平实实,一句一句道来,就是辛酸满怀。其实,老去的不是李清照,是一个时代。时代老了,词人们才会跟着老去。从北宋走到南宋,汴州走到杭州,少女走到老妇,两情相悦走到劳燕分飞,甚至天人永隔……有时候,不过一个转角的距离。这首词不仅情感真切动人,语言也很质朴自然。作者在这首词的下片中,无论是用当年在汴京赏灯过节来作今昔对比也好,还是用今天的游人的欢乐来反衬自己的处境也好,都能更好地刻画出诗人当前的凄凉心情。
青玉案·元夕辛弃疾〔宋代〕东风夜放花千树,更吹落,星如雨。宝马雕车香满路。凤箫声动,玉壶光转,一夜鱼龙舞。蛾儿雪柳*金缕,笑语盈盈暗香去。众里寻他千百度,蓦然回首,那人却在,灯火阑珊处。
当众里寻他千百度,衣带渐宽人憔悴之际,才发现,那人就在身后,在那里,在繁华散尽处。《人间词话》中,认为这是古今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的三种境界之最后一层。其实单单地用作寻找一面即倾心的佳人也好,不是经过这样的寻找,不能知晓她的珍贵,而如果她不是那样一个、会安静地,站在灯火阑珊处的人,她也不值得这番寻找。那上阕的灯、月、烟火、笙笛、社舞、交织成的元夕欢腾,那下阕的惹人眼花缭乱的一队队的丽人群女,原来都只是为了那一个意中之人而设,而且,倘若无此人,那一切就没有任何意义与趣味。
如果是你,你穿越到宋朝的元宵夜,你会寻找什么?